店主拆开一包新的烟，叼在嘴里，然后为自己倒了大半杯波旁威士忌来驱寒。他刚取出火柴，就看见一个女孩站在门口。
拉米斯。
他并不喜欢这种女孩，虽然长得可爱，但一点表情都没有，实在让人很难提得起兴趣。即便如此，店主也是笑脸相迎，毕竟是一个生意人，就算对方的态度很明显不是来买东西也好。
然后，他的笑容变得僵硬，只因为拉米斯说的第一句话。
“告诉我以太会核心组织的位置。”
女孩漆黑的瞳孔中，倒映出店主勉为其难挤出的笑。没等他反驳，女孩便继续说下去。
“‘加工厂’的人员流动太大，以太会不可能会在那里留下任何蛛丝马迹。但的确需要那么一个‘机构’，将‘原料’与‘加工’连系在一起。在一个随意灭口来清理痕迹的组织内，你不觉得自己活太久了吗。”
女孩语速急促，但吐字清晰，只是声调没高低起伏着实让人觉得诡异。
甚至害怕。
店主下意识想淘抢，但就在他的手接触到后袋的同时，整个食指都朝着相反的方向折断。
那是一个弹力球，不知何时就已经被女孩抛出，不断反射后完美无缺地砸断他的指关节。
只要拉米斯愿意，没人能在她手中拿到主导权。
“忍耐，或者，我废掉你的咽喉。”女孩冷漠无情地说道，“我提问，你回答，理解吗。”
店主张开嘴，刚想问些什么，但下意识就将问题咽入肚子里。因为他看见女孩刻意展示给他的，右手上的四颗玻璃球。
“你以走私货物为借口贿赂苏格兰场，将以太的原料从核心机构运送到加工厂，再伪装成货物散发到各大仓库，是吗。”
“是。”
他不敢再多说一个字。此时此刻，他已经不再是压榨的一方。
“你在这里的店除了是一种掩饰行为的身份，更是方便你监视贫民街蒙骗过去的劳动力，一旦有异常情况就直接杀害抛尸，是吗。”
“是。”
“送我一盒火柴。”
“是……啊不是，您拿就是。”
拉米斯的第三个问题话锋一转，店主自己也没反应过来。
“你用过的就好。”
她平淡地说着，将仅剩三支的火柴盒从店主手中拿掉，然后继续说道。
“地址。”
她言下之意很明确，就是以太会核心机构的地址。
“你觉得有可能吗。”
店主条件反射地回绝，因为他潜意识已经告知了，所有泄露情报的人，都会被处以比死残酷万倍的极刑。他知道，这个诡异的女孩下一刻可能就要废掉他的喉咙或肢体，但那也比背叛组织舒服得多。
但他的喉咙还在，四肢也安然无恙。
女孩仅仅只是用语言来回应。
但这却让店主情愿自己四肢被废--
“你以为自己没暴露吗。”
拉米斯冰冷地说道。
她伸出手，用食指轻轻弹倒店主方才那杯波旁威士忌，琥珀色的液体蔓延了半张桌子。然后，她划燃一根火柴，将其丢在琥珀色的酒水上。
轻微的，不足挂齿的爆炸，小巧的火舌只在桌面吞吐着。
“硝化甘油的味道能通过波旁威士忌来掩盖，过度服用引起的心悸与血压降低，能让苏格兰场判断你是自然死亡。”
她平静地将那些骇人的知识一一道出，而店主已经心如死灰，木然地僵在原地，似乎人生的一切都不再具有价值。
任何一个忠心耿耿的，甚至不惜自费肢体也要维护组织的成员，遭到毫不留情且毫无征兆的抛弃后，也都会露出这种表情。
拉米斯也不再多言，拿到想要的小纸片之后，就迅速从门口离开。
羽都就在门口等着她。她当然理解，有些事，只有某些人才做得到，她不可以。也许她已经注意到，刚才的激昂，本质上只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。绝对不会情绪化的拉米斯，或许才是正确的也说不定。
她想说点什么，又不知道怎么开口。是道歉呢，还是赌气呢。有些事理解起来很容易，但其中的微妙心境，却很难轻松用语言传达。人与人的关系时常充满着这种别扭。
“一起走吧。”
羽都还没开口，拉米斯就已经抢先说出这句话。她并不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，也因此，感情的曲折与矛盾，她也从不在意。
虽然拉米斯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冷淡，但羽都已经能固执地认为，她们的关系比以往更好了一些。
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，然后渐渐地，变作并肩而行。
“我把我所有的钱都留给那些孩子了，以太会被毁的话，他们也需要资金开始新生活。”
羽都摊摊手。
“失败呢。”
“难道你还能带进坟墓吗。”
“至少能帮你垫付车费，我相信你没有忘记这里离市中心到底有多少英尺。”
“哇哈哈……这么说，尸体的话还真多。”
羽都强硬地转移着话题。她看着一身狼狈的拉米斯，觉得有些滑稽，但更多的是羡慕。
羡慕着那一份淡然与平静。
“尸体还告诉我，迈克洛夫特那么执着你的原因。”
拉米斯道。
“关于这个，我也有一些推论”
羽都回应。
两人准备离开贫民街，直接突袭以太会的核心组织。那个店主已经没有任何价值，放着不管也无所谓。
但就算她们还想再做些什么，也都无所谓。
死人不会有所谓的所谓。
店主已死，刚猛的冲击震碎他的五脏六腑，眼睛鼻子耳朵舌头七零八落，整副身躯不成人形，如一个歪曲的破抹布倒在了火焰中。
那是爆炸，源自于杂货店仓库的爆炸，将一切都卷入其中的爆炸。
店面的火势虽然还没撩起，但整个建筑物都摇摇欲坠，濒临坍塌，
拉米斯看见半根白色的香烟，刚想捡起来，羽都就着急地拉着她跑出去。
片刻后，杂货店已成废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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